2025年1月19日刊| 总第3851期
网络电影正在过坎。
来看两组数据。2023年主管部门颁发发行许可的网络电影共有307部，到2024年减少至219部。
另据猫眼专业版统计，2023年全年29部网络电影分账突破千万，而2022年有49部，2021年有50部突破千万。到了2024年，这一数字进一步缩小为20部（含爱奇艺云影院7部）。
不光数量锐减，票房天花板也在降低。2024年分账TOP1的网络电影票房只有3700多万元，而2020年，不光有分账票房破4000万的作品，就连分账票房破5000万元的都有2部。
拍的人少了，看的人也少了，是许多业内人士的共同感受。
其实网络电影还是很努力的。在今年的春节档院线电影中，久违的出现了武侠电影《射雕英雄传：侠之大者》，而网络电影也在春节档前后推出不少武侠题材作品，和院线打起了“擂台”。
近期先后有两部“金庸IP”的网络电影定档，分别是王晶、吴樾监制的《笑傲江湖》和林珍钊执导的《神雕侠侣：问世间》。前者的卡司包括张雨绮、洪金宝，后者也请来了陈紫函、李子雄、汤镇业等人参演。只是论起关注度和讨论度，网络电影春节档和院线电影春节档实在天差地别。
我们和几位网络电影从业者聊了聊，听他们讲述网络电影，究竟何以至此。
前有题材跟风，后有微短剧崛起
“观众对网络电影有些看腻了。”提到如今的网络电影现状，制片人魏君子摇了摇头。
魏君子涉足网络电影，还是在2018年，那一年他担任制片人的院线电影《奇门遁甲》收获了2.99亿元票房，同年他授权《奇门遁甲》这一IP进行网络电影开发。后来魏君子组建轻刀快马影业，正式进军网络电影领域，凭借动作片这一类型杀出一片天地。
在网络电影早期，一切都处于野蛮生长的状态，蹭院线电影热度，走擦边路线，流量很高。2018年之后，网络电影在立项、审查方面趋于严格，版权意识也更强了，开始成为院线电影的有效补充。
入行之后，魏君子带领轻刀快马团队做了两个系列：《目中无人》和《东北警察故事》。两者分别带动了硬派武侠和警匪动作两个类型的热潮。热潮起来之后，网络电影开始大量出现同类作品，这种情况很像上个世纪90年代的香港电影，一部电影火了，大量跟风之作立马出现，导致观众审美疲劳。
这已然影响了一些诚意之作的创收。2024年魏君子推出的新作《目中无人2》的豆瓣评分是7.3，高于上一部，在打戏等方面也花了很多心思，可分账票房收入没有达到预期。魏君子在2024年还推出了一部品质相当不错的武侠片《捉刀人》，分账票房收入同样没有达到预期。
2024年，微短剧强势崛起，进一步压缩了网络电影的市场空间。
编剧李明曾参与过某部票房破纪录的网络电影创作，有一定的业界知名度，但是他告诉我们，2024年他没有接到任何一个网络电影的剧本约稿。
微短剧刚兴起的时候，李明也写过几个剧本，但主要精力都在网络电影方面，但2024年，他的主要精力除了参与一部院线电影之外，余下的时间都投入了微短剧创作。
2024年作为从业者，李明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各大媒体的关注点都在微短剧，各种论坛、表彰很少提及网络电影。目前李明计划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微短剧上，如果有网络电影的项目他也会参与，但是优先级肯定要向后排。
说起微短剧对网络电影的蚕食，魏君子也感到程度非常严重，他身边很多认识的团队和公司纷纷投入微短剧的怀抱。
魏君子举了回宇导演的例子。回宇此前曾拍摄过《大汉十三将》系列、《魔国志》系列网络电影，在业内颇有建树，而他最近跟观众见面的作品，都属于微短剧范畴。
像24集的《风月如雪》，每集10分钟左右。32集的《双世萌妻》，每集6分钟左右。
从整体时长来看，这类作品和网络电影没有区别，但是论节奏、反转密度，都是网络电影无法比拟的。随着微短剧的蓬勃发展，网络电影感到压力山大。
目前，网络电影处于一种尴尬境地。 比戏剧冲突的极致，比不过微短剧。比制作精良、卡司豪华，比不过院线电影。内部跟风严重，外部遭遇强敌，网络电影陷入了低谷也就不足为奇。
平台看网大：昔日小甜甜，今日牛夫人
“重视程度根本比不了。”
身为制片人，冯文能明显感觉到平台对微短剧的看重。大家都不看好网络电影，偏偏网络电影也不争气，2024年的声量、产量双双缩水。如此一来，平台对网络电影的热情也在持续下滑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2024年分账票房破千万的网络电影中，没有一部是腾讯视频独播。
《死亡的告白》分账票房802.7万元，已经是2024年腾讯视频独播网络电影的最好成绩。
曾经，腾讯视频在项目扶持、分账规则方面不断推陈出新。 2020年的《鬼吹灯之湘西密藏》，累计分账票房达到了5684.9万元，至今仍是网络电影领域的天花板作品。
随着网络电影发展陷入低谷，腾讯视频调整了布局和投入。独播项目的数量一减再减，直到2024年，头部项目全为拼播。
爱奇艺在网络电影上倒是倾注很多，除了推出“云影院”之外，还打造了“高手动作季”这样的厂牌。目前在“云影院”首映的网络电影，分为35天的点播分账期和180天的会员分账期，其中点播分账期由片方自主定价，片方分账比例可达90%。
在冯文看来，爱奇艺“云影院”的初衷不错，片方自主定价和90%的分账比例对网络电影的制作方都很友好。 比起单纯的分账模式，让网络电影也能卖票，可以鼓励高质量的作品诞生，但是“云影院”选片严格，做到每月上新都不易，如此很难形成用户粘性。
“云影院”还有一个“迷之操作”，部分作品主打“先院后网”，先在院线上映一周左右，然后转网播，实际上这样的做法有些两头不靠。
以《陌路狂刀》为例，上院线的总票房仅为53.6万元，这样容易给外界造成一种观感，这部电影是质量不行才转网播，对于制片方的口碑也有一定影响。最后电影网播的总票房为1651.4万元，成绩不算差，如果纯网播，可能成绩还会提升一些。
优酷在网络电影方面，主要是发挥自己深耕“港风”的优势，在主推的网络电影中，观众可以见到很多熟悉的香港演员。例如2024年分账票房收入最高的《黑白潜行》，就有安志杰、曾志伟等演员出演。至于“超爽首映”等厂牌，也能看出优酷对网络电影仍有新的想法。
尽管爱奇艺和优酷还没有放弃网络电影，但是在合作模式上已经跟过去大不相同。
以往冯文所在的公司拍网络电影，成品卖给平台，无论模式是买断还是分账（自负盈亏），盈利空间很大。如今平台改走自制路线，同时展开外部合作进行定制，这样的模式，使得做网络电影的公司和团队，正在慢慢变成给平台打工。公司挣的是平台定制费，盈利空间被压缩，从长远看，对网络电影的发展影响很大。
李明觉得，平台降低对网络电影的重视程度，是一种市场的必然。
网络电影的核心受众一直被认为是小镇青年，而微短剧的受众中小镇青年也占很大比重，这必然导致此消彼长。随着微短剧的发展，大批观众离开网络电影，票房收入减少，从而带来产能下降、人才流失。
爱奇艺和优酷对网络电影的坚持，更像是在内容布局方面的考量，毕竟网络电影还有一批观众留存，作为平台内容的补充仍有价值。只是行业想要回到2020年的辉煌，难度很大。
当赛道无法正循环，昔日平台眼中的小甜甜，今天成了牛夫人，也就不足为奇。
网络电影的未来向何处去？
文娱产品，本质上是对用户时间的争夺。那么网络电影这样的长视频内容，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上会走向何方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。
认清现实，找回优势，这是冯文眼中网络电影的未来出路。现实就是微短剧强势崛起，网络电影既然比不了快节奏，那就在叙事密度、类型化上想办法，总有观众需要长视频。
当网络电影系列开发，有了自己的IP之后，就能吸引固定的观众群体。冯文以《大蛇》为例，这部网络电影中以小博大的典范，如今已经拍到第四部，《大蛇4》的分账票房为2376.8万元，可见市场的需求仍在。
只是网络电影想要打造有价值的IP，必须要在内容上花心思，跟风拍摄是没有前途的。
成本控制是网络电影的另一大优势。这些年来网络电影精品化的呼声很高，但精品化对于网络电影来说其实是死路一条。
再精品的网络电影也比不过院线电影，反而会丢掉成本优势。网络电影可以用有限的资金锻炼出一支能拍长视频的团队。同样一批人做院线电影，可能几年才能等到一个机会，但网络电影可以一年拍几部，试错成本较低。
微短剧和网络电影的受众有重叠，可微短剧完全取代网络电影并不现实。 对于网络电影的未来，魏君子觉得大概率回归“大”和“小”的状态。
所谓“大”，就是追加预算，做金字塔尖上的作品。比如投资2000万甚至3000万，升级卡司，但提升成本会带来盈利的难度。
所谓“小”，就是回归网络电影早期，投资在几百万左右，凭借类型和创意取胜。只要成本控制得当，盈利空间并不低。
魏君子回忆自己当年拍《目中无人》时，武侠不流行。拍《东北警察故事》时，警匪题材也不流行。与其研究市场流行，不如自己闯出一条路。 （文中李明、冯文均为化名）
【文/忠犬七公】
